今年 6 月底,馬斯克的 Neuralink 開了一場發布會,展示了其在腦機接口領域的最新進展,比如,7 位植入腦機接口的患者,僅憑意念就能打字、玩游戲,甚至操控機械臂。
7 月,這個數字增加到了 9 例。
同時據《 金融時報 》報道,OpenAI 及其聯合創始人山姆?奧特曼也正準備投資一家名為 Merge Labs 的創業公司,這個公司類似于 Neuralink,也是專注于腦機接口方向。
當國外科技巨頭們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腦機接口研究之際,國內相關領域進展如何呢?
為了探究這個問題,知危聯系了腦機接口行業從業人員、頭部類腦研究所專家、腦機閉環調控企業 CEO 等多位相關人士進行對話,試圖去了解國內相關領域進展以及具體應用領域。
目前腦機閉環調控主要分兩種方式:侵入式和非侵入式,區別在于硬件是否入腦。不管是侵入式或非侵入式,整個調控過程都可以大致分為,采集信號、解析信號和輸入信號等環節。
“ 馬斯克那個 Neuralink 公司主要做的就是侵入式,國內做同類型的公司也有,但做得更多的還是非侵入式的。” 某腦機接口行業從業者 David 告訴知危。
“ 侵入式的話,采集到的信號會更準確一些,畢竟它是開顱植入到腦部。而像非侵入式的話,大家可能會更熟悉,就是頭上戴一些電極或者通道來采集腦電的信號,然后在電腦端去做信號的處理和降噪,之后再根據實際的應用,選擇怎么信號輸出和執行。”
從技術角度來說,侵入式的微電極能直接讀取皮層神經元電信號,而非侵入式只能采集穿過顱骨后的衰減信號,這導致兩者之間會產生 30 倍以上的信噪比差異。
據 David 所說,國內腦機閉環調控目前商業化比較順利的還是做非侵入式,主要是集中在助眠、正念、情緒調節等領域,而侵入式則大多是在實驗室階段,研究的方向也各不相同。
“ 光是醫療上就很多方向的,像什么治老年癡呆的,帕金森的,抑郁癥的,馬斯克不也是在做癱瘓治療和盲人復明,其中國內這些方向都有人做。” 上海復旦大學類腦研究院醫學工程項目主管岳麟這樣對知危說道。
“ 我們是研究 DBS ( Deep Brain Stimulation,深部腦刺激 )的,只做 DBS 。主要是用來治療很多神經性疾病,就像阿爾茲海默癥那種腦萎縮,就是神經異常了,它神經通路沒有損傷,但是神經信號出來是異常的,這個時候是要刺激的。我們組就是做刺激,看能不能把信號給你調節過來。”
岳麟介紹道,Neuralink 主要是做修復,不管是治癱瘓和復明,其實都是神經修復,通過信號的輸入來把中間斷掉的那部分神經信號給接起來達到治療的效果,深部腦刺激的話會比神經修復更難一點。
“ 咱們國內科學研究領域和國外沒什么差距的。他們在研究什么我們也在研究什么。大家都是腦部有些地方突破不了,現在很多的腦部信號都搞不明白,雖然能采回來,但是原理是什么,工作機理是啥,還沒搞明白。”
David 也表達了同樣的觀點,“ 前幾天我還參加了一個關于人工智能的論壇會,會上有個院士就是腦機接口的專家,他也講到,就算你后續提高了解碼信號的技術,但是人類是一個有情感的動物,你情感的表達是如何通過腦電信號去表現依然還是有很多未被人類了解的。”
目前制約腦機閉環調控的主要原因,還是大腦太神秘了。可能采集的一些腦電信號,實際上都不是腦電信號,還要把一些非標準的腦活動信號剔除,然后再對應解碼腦電信號到具體的人的某些行動,而這方面的數據太大了,到現在也沒有公司在做這種底層的數據庫。
在前沿腦機閉環調控科學研究領域還在努力突破之際,市場端的商業化也在尋找自己的出路。
“ 對于信號的采集和解析,國內做這部分的公司已經有很多,技術上也相對成熟了,不同之處可能在于,大家選擇給用戶帶去什么價值,解決什么問題。” 慕眠科技創始人兼 CEO 孔祥這樣跟知危說道。
“ 我們公司主要是在非侵入式領域提供算法技術。我們的算法主要負責,信號數據解析之后的干預輸入,與腦機接口公司合作對用戶進行聽覺刺激,達到助眠、情緒調節、提升專注力等效果。”
整個流程就是先采集用戶腦電波的數據特征,進行一些定性的分析,給出針對性的能夠去調控和干預的音樂,再通過播放設備影響用戶的腦電波變化來達到助眠的效果。
“ 這種干預方式是更溫和的,或者說是危險性最低的,用戶也比較能接受。當然如果是要實時調控的話,也還是需要專業的設備,比如腦控頭環,而不需要實時調控的話,用手機播放也可以。”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關于腦機接口的印象可能還是科幻電影里,人通過腦子里插個芯片,就可以實現在腦內與各種事物進行交互,而如果說現在腦機閉環調控更多的商業化應用還是在助眠,冥想等方面,這難免會有些心理落差。
孔祥解釋道,“ 還是一個階段性發展的問題,影視作品里呈現的那種情況,已經是腦機閉環調控里很成熟階段的場景。現在的話其實也能實現,用大腦意念去打字、去控制飛行器的飛行、去讓聾啞人發聲等,但這些都還是實驗室案例,技術上還沒達到一個大規模商用的階段。”
“ 睡眠和情緒這一塊,雖然看起來跟腦機閉環調控這么深奧的一個學科相比會顯得很小,微不足道,但是目前來看的話,這是一個大眾級的能夠去接受,去使用的比較好的切入口。未來更多的應用,肯定是需要技術的發展,產品本身工業化的發展,以及用戶更深的一些需求的挖掘,慢慢去成長起來。”
當提到 Meta 正在嘗試把腦機接口應用在社交方面,比如直接在 Facebook 上發送 “ 腦電波信息 ” 時,孔祥表示社交方面應用的話,可能涉及到親密關系會更容易商業化一些。
“ 之前我們接觸過一家公司,它是拿腦機來做什么呢?來做相親。就是兩個人帶上腦機設備之后,看互相的信號,兩個人之間是否有同頻共振的東西,然后看兩個人是否有緣分、一見鐘情等等。如果做這種產品的話,我覺得還是有機會得到大眾喜歡的。但是常規一些的,你比如說用來發個微博、回微信或者郵件什么的話,我認為目前還不足以打動消費者。”
孔祥還提到目前腦機閉環調控也有應用在安全領域,包括像公交車司機、飛行員、火車駕駛員以及礦業礦產方面工作人員,就可以通過腦機設備進行非常實時的數據采集和預警,避免一些安全的隱患和事故。
孔祥認為腦機閉環調控在康養、日常生活或者臨床上要達到影視作品里設想的那種體驗,至少還得以十年為單位,而如果只是具體到某些疾病的臨床應用,那么未來三五年可能就可以實現了。
“ 今年國家政策放開之后,很多地方醫院都已經在開展這個腦機閉環調控的研究、臨床的實驗了,所以這個不會太久。”
“ 現在腦機閉環調控這個領域還沒有出現特別強的公司能解碼大部分領域的腦電信號,大家都還在各自細分的那個方向上研究,如果真的有公司能在通用層面實現解碼之后,可能在后續的應用端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
關于腦機接口之后的方向以及應用場景,David描繪道。
“ 我覺得它在各個各行業的應用還是有很多場景的,比如在人機交互及工業應用方面的話,像腦控打字、腦控輪椅,腦控機器人、腦控無人機,這些都是有可能實現的,只是說在現現階段它可能技術還沒有達到。”
“ 醫療方面的話,像抑郁癥、多動癥、孤獨癥、癲癇,就神經系統相關的疾病都能夠輔助進行一些診斷或和干預,包括一些肢體康復治療,教育的話其實也有很多,像強腦科技正在做的一些事,比如對認知能力的一些提升,腦潛力的一些開發,他們會檢測不同腦部位的活躍程度,額葉枕葉都會監測,然后有針對性地做一些教育培訓。”
“ 還有就是在娛樂領域,像巖思類腦他們有做用非侵入式設備來打黑神話悟空,至于現在用得最多的助眠,以后還可能發展到在睡夢中刺激,然后給你一些不同的夢境,這些我覺得還是有很大潛力的。”
在提到目前商業化方面,David 則表示對比 Neuralink 的技術,國內很多公司差距還蠻大的。
“ 像國內也有做腦電芯片的公司,雖然說它的通道( 采集信號的一種方式 )數值很高,但是它那個大小比硬幣都要大多了。那種芯片植入到腦部的話,它損傷還是很大的。其次 Neuralink 為了讓芯片植入大腦,還專門研發了一個很精準的植入設備。在我看來,光是硬件上國內很多做侵入式的公司都還遠遠沒有達到它那個水平。”
David 還表示,在腦電信號采集上,雖然說大家都比較成熟,但還是有區別的,有的公司用的 256 通道腦電帽戴在頭上,有的公司要把頭發剃光,用 128 通道的,還有的公司只是用了三個電極片就可以采集腦電信號。
而在目前腦機閉環調控應用得最多的冥想、助眠方面的產品,某業內產品經理南天表示,效果也是因人而異。
“ 我用過行業里邊很多這種東西,因人而異吧,就像某個助眠的產品,有的人睡不著可能聽一聽有用。像我這種只要閉上眼幾秒鐘我就睡著了,它對我來說就是個噪聲。”
關于腦機接口行業的現狀和未來,南天說道:“ 目前腦機接口還缺少那么一個 ‘ DeepSeek 時刻 ’,就是類似于出現一個通用的平臺或者說是 Agent,它可以把大部分這種信號的采集和解碼都統一去開源,然后在這種層面上,大家各自去做你自己想象的那種商業化落地,我覺得這個就可能會是比較好的一種情況。”